母校四十週年舉辦晚宴,舊生歡聚一堂,當年常在禮堂早會打瞌睡,午飯在禮堂後打橋牌,今天各人有白髮,有禿頭,但沒想過有一天可以在這禮堂吃乳豬、飲紅酒,甚至可以駕車進來泊在當年小息便馬上衝下去打球的操場上。
難得己退休廿年的創校校長Dr. Wu回來分享他的回憶。他說他很著重基本語文,所以創校時的英文老師Ms. Mak是他一位英文出色的學生,教中文的陳老師是從另一名校邀請過來的。(其後教英文的外藉副校長我後來知道也曾是名校的英文老師)

高中時的中文科由陳老師執教,更令我們對中文的興趣提高不少。我們背後叫他陳伯,其實當時年紀小,見他下巴留了一撮山羊鬍,便以為他年紀很大,後來才發覺其實他當時也應只是三十歲左右吧?
陳伯授課不拘一格,許多時由課文開講,但五分鐘後便說到離天萬丈,有時談古論今,有時評論武俠小說,興之所至,或會邊踱步邊吟誦一首唐詩。雖是如此,我們這理科班的中文絕不比文科班遜色。我們大部份的同學都把全套的金庸武俠小說看完,也在畢業時各人寫一篇作品輯成文集作紀念品,所以引發學生的興趣遠比操練有效。即使畢業後入了理工唸的是輔助醫療的學科,我仍愛舞文弄墨,也在理工的文學獎中拿過散文與小說的獎。遺憾的是當年沒有要求陳伯教我們四聲與平仄對偶,我知道他也偶爾作古詩抒懷,但我們卻只能欣賞,不懂創作。
我還記得那年他在班房中給我們說六祖慧能的事蹟: “時有風吹幡動。一僧云。風動;一僧云。幡動。議論不已。能進曰。不是風動。不是幡動。仁者心動。”
去年一家到台北食養山房吃午飯,那是一間位處深山的雅緻地方。用餐的小屋外有山林溪谷,透過大片的玻璃使室內與外面仿如無有分隔,邊聽著古琴邊等著他們端上未知的菜式,菜未進口,已一室禪味。其中一道湯放了一個拳頭般大的花苞在盛湯的陶甕中,熱湯令那花苞徐徐綻放出一朵蓮花,各人讚嘆不已。剛巧同事WhatsApp在香港吃午飯的相片過來,我便想把這花的相片回過去,看著窗外輕擺的樹梢,腦中閃過陳伯的教誨,想了一會便寫上一句附註在相片中:
窗內花開蓮,窗外樹搖風。
要想一會,是因為要這句也可以寫成是:
窗外風搖樹,窗內蓮開花。
窗外風搖樹,窗內蓮開花。
我知道,其實只是心動而已。